第一屆淡水文學節以思路為名,其意義在於凸顯淡水獨特的巷弄文化與文學發展的關係,淡水為文人聚集密度甚高之城市,以淡水為題材的文學著作相當豐富,為推廣文學閱讀行風氣,淡水文化基金會發起第一屆文學節活動,盼藉由徵文、文學家講座、文學之路走讀、文學市集、文學劇場、街道展覽等多向度切入,使大眾易於親近文學,並展開閱讀與寫作。此活動特別紀念已故作家王昶雄先生舊曆的百歲冥誕,以其出生地淡水重建街為主要活動場域,盼聚焦於淡水的變遷,使人思考故鄉的存在。王昶雄先生第一部中篇小說《淡水河的漣漪》在二十五歲時即完成,因此本次徵文活動以鼓勵十八至三十五歲青年寫作為主,共徵得近八十篇投稿,主題「字句映巷」即在引發作者探索淡水巷弄,開啟寫作。本札記介紹淡水地誌文學,並收錄徵文作品前三名與佳作,以及淡水文學巷弄地圖,陪伴您走讀淡水文學世界,作為索引與個人紀錄手札,值得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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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穎/書寫所在:淡水重建街 巷底彷彿若有光,可以透析出複雜的成份包括暖意若干、青春若干、別離若干、冷清若干。蘚與苔任意霸佔高低錯落的牆,磚上數不盡的斑駁,拼貼成那些從來未曾離開的歲月。在踏上石階的一瞬間,屬於觀光勝地的喧鬧沸騰被抽離,無以名狀的美好就此停格,好像整條街上只剩下我。被某種情緒蜷曲盤據的巷口,總是讓人忍不住頻頻窺探,期待空蕩無人的曲折窄巷突然走出一段過去。這裡並不適合奔跑,陡斜的街提醒你必須不時低頭注意步伐。請慢慢走,一眼望去順序排列的是遠方的港、安臥的山、靜流的河,福佑宮的廟頂在最後綴上一點信仰的偉大輝煌。
再向上走就會看到戀愛巷,一塊藍色的牌懸掛著,手寫的字跡信手拈來一點故事。王昶雄醫師和他的牽手在此相識相戀,結縭終生,而戀愛巷底就是醫師娘的家。或許你還在疑惑王昶雄是何方神聖,但你一定聽過唱過《阮若打開心內的門窗》,呂泉生先生譜的曲,歌詞就是王昶雄醫師填的,他無疑是個生性浪漫的詩人。歌詞裡描述的春光故鄉、青春美夢,還有心愛彼的人,或許都在這裡了吧?王昶雄醫師所見的故鄉今何在?彼時的淡水河口,停靠著幾艘舢舨船?落日的角度怎樣暈紅河岸波光?如織的淡水遊人啊,是否記得廟街旁當年繁華盛況?還能不能想起,印象中愛人使你思慕的模樣?雖不曾見過最當初的當初,滬尾的舊時風華卻著實讓人殷殷念念,如歌如詩。 河口的風沿著石階,拂送一絲略鹹的潮水味至我面前。風裡被傳唱的一首歌劃開一輩子的旅程,我也踏上這條街,恍惚隱約的,在歌聲裡四處尋找故鄉。雖然路途千里遠,總會暫時給阮思念想要返。但是十歲出頭的小孩哪懂鄉愁?鄉愁不都是離開後才湧起的嗎?《阮若打開心內的門窗》的每一段歌詞都是畫面,都是最和平的日子,出自曠野記憶中的童年。我第一次唱這首歌,那年十歲,在我吹著落山風的故鄉。偌大的操場上,近百個學童穿著冬季卡其制服,像是甫收割的洋蔥田,一畝一畝的排列整齊。正為了下星期校慶運動會的大合唱加緊練習,扯開喉嚨大聲的唱:故鄉故鄉今何在,望你永遠在阮心內。落山風吹落了數個未繫好的橘色小帽,頑皮的赤子追著跑,惹得司令台上指揮的老師一陣斥責。操場上的你們都笑了,笑得那樣開懷爽朗,笑得像是盛夏的無邊驕陽。 拾起掉落石階上的帽子,我也笑了。我從來沒忘記操場上恣意跑跳的身影,背景是綿延到山邊的洋蔥田,一片蔥綠隨著風的軌跡如波蕩漾……。船鳴一聲,眼前河光山影,提醒我這裡是重建街,我所敘述的操場遠在數百里之外,遠在十餘年前的記憶昇華。但是此刻,淡水儼然已是新故鄉。層層疊疊的街屋,挽住層層疊疊的遊子的心。我也不會忘記這裡,重建石階上的每一步都是漫步,每一塊紅磚都刻劃淡水的味道,有點鹹,有點香,有點悠然,有點惆悵。短短的重建街攬下長長的時光,不兜售不宣揚,只是安靜的存在著,等待來來去去的人們駐足。鄉愁如潮,反覆地在這裡漲滿,等待情緒湧上的剎那,盡情宣洩思念,想家的心情永遠不虞匱乏。屋瓦的角度恰好返照最後幾抹餘暉霞光,勾勒幾簇紫色的、黃色的花,被一隻貓輕巧躍過。街的另一頭呢喃吟唱著夜幕將至,街屋點燈,向晚的石階無人,更添孤寂幾分。我們已經習慣眾聲喧嘩,忘記樸實和純粹的可能。如果可以,不妨試著駐步在重建街,重建一個自己,重建一幅故鄉風景。故鄉故鄉今何在?望你永遠在我心內。阮若打開心內的門,就會看見故鄉的田園。 李魁賢/淡水詩人 地誌文學,不僅要針對在地外景的描寫,還需著墨相關人文的感念,才能構成外在現實與內在感情的融合,否則易流於觀光過客的浮光掠影,難求感性的滲透和交流。王昶雄是淡水指標性的作家,他一生著作的小說,都以淡水為背景,詩所吟詠都以淡水為標的。本文以王昶雄及其著名歌詞《阮若打開心內的門窗》為著眼點,連結王昶雄的故居和相關住所,擴延到淡水地誌景觀,在行文中牽涉時間挪移引起社會形態變化,在地理中雜揉歷史座標的移動,雖有感慨,終就興起認同的契合。
戴華萱/真理大學台灣文學系助理教授 本篇散文從淡水著名文學家王昶雄1958年所填的詞《阮若打開心內的門窗》為創作主軸,緊緊扣住淡水情感,由此敘述脈絡將巷弄定格在王昶雄童年成長的「重建街」,主題明確且鮮明。輔軸由《阮若打開心內的門窗》憶及童年的家鄉「屏東」展開,由小學首唱此首台語歌的記憶,將淡水與家鄉繫聯,由此情感的渲染投射,將淡水視為新故鄉。本篇創作的情感展現內蘊而豐厚,文字流暢洗練,以極具淡水象徵性的歌詞與淡水第一條漢人老街為主題,足以表現出此次淡水文學節的徵文精神。
林念慈/書寫所在:淡水馬偕街 觀海,不見得要堤防上搖旗吶喊,整座淡水都是海的城鎮,鹹水的氣味兒,飄洋過海的把另一個世界帶來。那時你搭乘德忌利士洋行的「海龍號」而來,至今已近一百五十年,你依舊存在,而我眷眷回首,中間是一道時間的大河,我肉身的舵只能向前,不斷累加我的西元與民國;你卻微笑說起,昔日摩西有分紅海之本領,如今,你亦將時光凝結在巷道裡,要我順著紅色磚瓦一路前進,你會在巷口拈鬚,等待。
我有沒有說過,中國也有把大鬍子,一葦渡江而來? 在你面前我當然是個小女孩,你佯裝要拔我的牙以示懲戒,我急急矇住口,不想替你追加那兩萬一千顆牙的「戰績」,你哈哈大笑,但藍眼睛裡倒映著壁爐的火光;1879年秋天落成的「滬尾偕醫館」出自你手,你那時就想,閩南人的建築才好,還請來滬尾最好的「泉仔師」施工,但從幾扇細緻的西洋門窗望出去,仍是加拿大的白雪與楓紅。 你思鄉,否則何必長居港邊?台灣人都知道,海口望鄉。 海的那一邊是你的根,你常深呼吸,試圖嗅聞故鄉的氣息,然而海的這一邊有你的枝葉;黑頭髮黑眼睛的妻子,像極了那些需要你的台灣人民,你伸出手,試圖用你破敗的國語和台語示好,而回應你的是一顆顆飛來的亂石,你於是想,還不夠努力,得把台語學的更「輪轉」些,還有,必須提供更好的生活環境。 都是神的子民,都該平安喜樂。 你如此出神,幾乎都忽略了我在旁嘰嘰喳喳的,我告訴你,漢人不總像你看見的那樣荒涼,我們有一個顏回,居陋巷,而不改其志,就算是生活困苦,對生命的追求足以保暖我們,使我們得救贖。 我們並肩坐在淡水教會的階梯上,一隻白鴿忽然掠過教會的塔尖,我們同時抬起頭,一片潔白的鳥羽緩緩落下。 今日的哥德式建築你當然未曾見過,還說起那時可克難的很呢,只拿醫館的醫生宿舍權充禮拜堂,信徒也少,當時的人民有著高漲的排外情緒,跟隨異族信仰和叛國有什麼兩樣?可是你照料他們的肉身,辦起了學堂,連女孩兒的教育都設想了;後來你到宜蘭宣教,蘭陽的平埔族人竟還有以「偕」為姓的,人心都是肉,他們就算不信你的神,也信得過你。 一百五十年有多長呢?你冷不防的自語著。 你的宗教追求永恆,我的信仰裡有因果輪迴,但沒有人能具體的說出如何丈量心血,只能呈現,連最聰明的孔子也只說逝者如斯,不過是嘆氣的意思罷了;而這條巷弄裡有你的名字,對於人來說,一生不過百年,然而你以此法橫越了一百五十年,想來,近乎永恆。 淡水都是你的銅像,淡水以外可都是孔夫子的天下,他說:「里仁為美。」或許比起神,我們更在乎人與人的群體關係,巷弄本來就是常民文化,經由一層層的時間染成幽光;縱然街道上人車雜沓,無事不可對人言,但一條條小巷,是細微的心事,時光被凝結此處,即便住著大大的歷史,小小的八卦,都只能慢行,只可漫遊,不可驚擾。 踏著貓步,我們輕悄的走過歲月。 當我們步出巷弄,等在巷子口的,是傳統情懷和世代交替的矛盾,你把手背遮在眼上,感覺到刺眼的亮;我還想回頭,回顧背後那厚重的歷史色澤,想像那些功過與悲喜,你卻拉著我,指著遙遠的天際說,走,我們看河去吧。 周彥文/淡江大學中國文學學系教授 作者框住一個地點,以歷史長流中的標誌性人物作為對話的對象,構成了這篇在地實景兼想像的作品。全文筆調十分流暢,時、地交錯的安排也頗得當,但是文章中三次用典,卻太過刻意,達摩的典故點到即止,而且與馬偕內在、外在相印,算是成功的筆法,但是接下來顏回、里仁為美兩事,就顯得有點突兀,尤其後者,更阻撓了閱讀的流暢感,破壞原來經營出來的氛圍。但通篇而言,藉由時空對話的方式寫出了淡水的故事,也描繪出了淡水的「歷史色澤」(作者語),是這篇文章的成功之處。
盧羿樺/書寫所在:淡水中正東路 我總在想,從前的你究竟是什麼模樣?
黃泥地塵土揚起,飛濺在過往行人的小腿肚上,他們粗布褐衣,匆匆走過道路兩側的木製平房,接著赤足走向河岸邊的紅樹林,一回身,火車呼嘯而過,隔斷在他們和你之間,而你身上早已覆滿瀝青,他們鬢髮如霜。 所謂漫漫長日,也不過頃刻即逝,也不過就在我睜眼閉眼間,你的身世已由破碎的歷史痕跡,被我重新組織成私房收藏的故事,當往返於你之上,我將持續書寫、添補書頁,為這一代紀錄下你的盛景與苦難。 每日我都在稀薄的天光中離開家門,淡藍的光暈籠著街景,也許有時還蒙著薄霧,我揹著書包,迷迷濛濛地坐上車後座,看你筆直地在眼前展開。此時你尚毋需承載喧囂,只消微笑著目送我離開。行道樹沉默佇立在捷運鐵絲網邊,或許曾落下幾片枯葉,但街景不停歇地流轉,我終究會連最後一點殘影都瞧不見。接著我閉上眼,這是多年來的習慣,只要離開你,我便會收回視線,垂眸神遊。大多時候是漆黑與飛掠的模糊街景交相錯雜,再輔以嗡鳴聲,思緒跳躍,一年前的你、五年前的你、八年前的你,各以相異面貌同時掠過我眼前,當我欲定睛細看,不同時期的你又轉瞬色彩剝落,褪為漆黑。 接著我驚醒。 八年前是分野,在我十二歲以前的你,於我已是模糊泛黃的記憶,聽家人轉述,你當時似乎還是條寬敞平坦的道路,沒有圍籬、沒有工程車、也沒有超過負載量的車流,只是安安靜靜地送往迎來,就算行駛在你之上,人們不是專注於開車、便是耽溺於山光水色,沒有人,從來就沒有人會注意你。 後來變了,從某天開始,工程車便肆無忌憚地佔據。起初我總以為這是建設淡水必經的陣痛期,下水道工程能使淡水的汙水處理系統更加完備;挖路基是為了讓你能強健地承載車流。若你當時淌著淚水問我為何要受這般苦楚,我會笑著擁抱你,告訴你請忍耐,這是為了使我們的家鄉更美好。那時我已經開始過著早出晚歸的生活,當進入竹圍,早已是晚間九點多,車子卻開始走走停停,其他車輛又會不時胡亂切入,曾經寬敞順暢的幹道變得擁塞不堪,但我還總相信綠圍籬上掛著的標語——青山綠水要常保,汙水處理不可少。然而一年、兩年、多年過去了,同樣的地方常常會為了同樣的理由施工,尤其是與竿蓁二街的交會處,車潮湧塞、喇叭震天,廢氣瀰漫整條街道,烈紅的車燈在汙濁的空氣瞪視彼此,像暗夜裡憤怒的狼眼。 為了躲避塞車,我越來越早出門。於我而言,你本是淡水最寬敞舒適的街道,如今竟成為令人疲倦的通勤路線。甫上車,我依舊習慣性地轉頭望向窗外,但也就只是出神地望著而已。街景流轉,卻使工程與坑洞闖入視線,於是在離開你之後,我選擇垂眸,不讓任何醜惡留在眼底心理。 升上大學後,工地仍像血脂佔據了你的血脈,只是成分不是膽固醇,而是人民被揩的油。於是我開始猜想,從前的你究竟是什麼模樣,就在某次歐洲文學史課上,教授笑著說起他從前每日清晨都必須趕上淡水站的第一班火車,數十年前的淡水尚不是個水泥叢林,只是個交通不便的城鎮。而當年的你,是以何種姿態迎接少年時的教授呢?是黃泥地,抑或是瀝青路面?當時我們正在討論卡夫卡的變形記,準點的火車象徵工業社會的發展與紀律,然而就是這熔鐵般延伸的工業發展,社會逐漸僵化為生鏽的機械,再也無法有效率地運轉,而操縱機械的人,也逐漸遠離群眾,住進了象牙塔內,蒙著臉不願正視這腐朽的社會。 接著你成為了代罪羔羊。 我期盼,告示板上的工程期限不會再被塗改;我期盼,你能有完好無缺的一天;我期盼,未來的你成為淡水最美最便捷的道路。 我仍舊期盼。 劉怡伶/淡水作家 描寫城市變遷,要在一千五百字內細述過去的追想,現今的感嘆,還有未來的盼望,實屬不易。作者選擇將中正東路當作一個對象,藉由「你」的傾吐,不但爬梳中正東路的今昔對比,亦隱隱抒發對淡水市街地景變遷的無奈與失落。
從一個讀者及淡水新住民的角度來閱讀此文,不免會進一步思考種種正在淡水發生的事:淡海二期的土地徵收及開發,興建淡北道路所牽涉到的紅樹林生態保育,拓寬重建街的必要性,以及,我們是否要為了觀光或是更多的商業利益而犧牲原鄉的地景地貌。 題為「閉塞」,似是無解,但文末給予一種期待,一個含蓄的轉折,充滿真誠。 Niemand/書寫所在:淡水老街 淡水的老街是我在淡水大學生活內唯一一個不屬於校園而屬於人群的地方
雖然現今的老街已經成了觀光商業的地區 但這條街的歷史痕跡帶給我一個異鄉遊子震撼與發想是不可言喻 或許在現代生活快速的腳步下 老街漸漸的被各種商業氣息所取代 但別忘了時代的演進便是如此 無聲無息卻又變化萬千 轉瞬間 一切卻又完全不同了 這不就如同我們的一生的時間軸 轉瞬間 你的童年和純真被成人世界的模糊所取代 保有赤子之心的又能夠剩下多少? 來到淡水將近兩年的時間。 回淡水對我而言,似乎已經成為了一種彷彿呼吸般的慣性。 從國光號下車,交出票根給失去耐性的司機猶如交出了家鄉昨日種種。沉重的行李箱卻裝著關於家鄉的眷戀,箱內一包包家中自製的滷味好似甩不掉的羈絆。票根給了我家庭的距離,行李箱卻又像是臍帶連接心與家鄉呼吸的頻率。每日的行程自轉著,從哪個時刻開始,我忘記了心中那個只有五歲的女孩。回首,靈魂心虛的向我凌遲著。 元旦的夜,來到了孤寂騷動的最高峰。懶惰和靈魂正在拔河,勝利者的獎賞是我的雙腿。不意外的,心中那個五歲女孩今天也離家出走了吧?女孩似乎夜宿不歸成了一種習慣。靈魂今晚是贏家,催促我去找出那個女孩。或許在河邊老街上?靈魂得意洋洋的對我建議。我懶得與它爭辯,反正它贏得了一晚的權利。拿起公車卡和錢包來趟十分鐘的公車發呆之旅,今晚要找出流浪已久的女孩。 搭著人潮下山,我帶著喋喋不休的靈魂走到河畔旁。靈魂碎念著張望尋找女孩的影子,我的雙腿帶上節奏走向平日常光顧的紅豆餅攤。生意極佳的紅豆餅攤前的隊伍猶如貪吃蛇般加長,我不理會靈魂都嘀咕抱怨跳進貪吃蛇的嘴裡成了身長的一部分。遊客的焦急替炙熱的鐵板升溫,想將麵糊煎烤成金黃色的世俗。成型後,店員急速在餅皮上填入紅豆泥和奶油餡,彷彿想掩蓋甚麼。扣上另一面的餅皮,像是將謊言與錯誤包入,再一口吞入腹內眼不見為淨。恍若,紅豆餅攤的生態系猶如人世塵俗般的縮影。拎起紅豆餅和剛買的星巴克,我丟下還在喃喃自語的靈魂來場河畔的探險。 其實吧,淡水的河畔真的不算最美的。見過阿姆斯特丹的運河風光,也見過馬賽令人夢想破滅的出海口(因為垃圾跟我們的西海岸一樣多,五顏六色的成群結隊好不熱鬧);更別說親身遊歷的巴黎左岸和明媚的蔚藍海岸。(現在只差萊茵河畔我的河畔收藏就圓滿了!)但夜晚的淡水河畔似乎有那麼一絲耐人尋味。紅樓仍然矗立在街上看著本地人和觀光客交織的在河邊喧鬧,腳踏車的輪子跟著歡快滾動。各種禮品店攤販的燈光和小吃攤五味雜陳的香氣擠成了高高的霜淇淋,再販售給情侶和小孩們。一年又一年,馬偕眼中的淡水,西班牙水手眼中的淡水,觀音山靜靜的躺著,一樣的淡水河流著是否留著相同的回憶? 我坐在河畔旁,沒有燈光聚焦。在曖昧的微光下進攻手邊新買來的花枝丸串和鳥蛋(剛剛發揮了壞習慣!沿街埋葬了紅豆餅)。看著黑暗中的舢舨船來來去去,多少悲歡離合的故事在這裡上演過?淡水似乎成了流浪者的歸宿,吞吐著漢人、原住民與傳教士的腳印再反芻為一則則動人的傳說。我想,吟遊詩人說的對,海港總是個最美麗的哀愁。 曾幾何時,我開始忘記用純粹的好奇來觀察紅塵百態?年紀漸長,觀察就像出海口般,天真入海;現實沉澱,循環回源頭卻已無法追悔。該去尋找我的女孩嗎?或許她乘著玻璃瓶正在太平洋流中破浪吧?靈魂坐在我身旁叨叨絮語,但我一句也聽不懂。夜風吹進視角,有水溢滿眼眶。河畔始終是河畔,女孩卻丟了指南針再也沒回來過。慶幸的是,河畔總是靜靜的不動如山…靜靜的陪著我偶爾回憶那個沒回來過的五歲女孩……。 尤智毅/書寫所在:淡水真理街 淡水,對於偏好在古舊巷弄穿梭的人們,是一種適恰、溫和,足以梳理靈魂的方式;放任感官直覺,在這老鎮挑揀一個出發點,擇優去穢,洗刷平日積累的塵埃,這難得機會,光是想像就叫人興奮不已。
為何?步行淡水的同異之趣在於,同樣的一個你,在過程中和「他者」──當然,這個「他者」指涉了一切人、事、時、地、物具現的可能,譬如煮吃阿給的歐巴桑,或老街紅樓風華,或者八里水岸景緻、光線、色彩云云。不斷構築之下,本我激起了漣漪,稍稍脫序出神,窺見超我的雲彩。 這就是洗滌,而你所要做的,就是來淡水走上幾回。 極少城鄉能恰如其分地,把古今的平衡掌握得宜,淡水便是其中之一。美國作家馬克‧吐溫常掛在嘴上提醒,做為一個人總不該放棄幻想,他所著之頑童流浪記便是典型的紀游文學。我們自侃這把年紀,怎麼也稱不上「頑童」,週休帶家人吃吃喝喝足矣,另一半抱著特大包魚酥,手拎陶笛笑問以前約會怎麼獨漏這漁人碼頭?有遺憾,所以動手書寫,在有限苦短的生命篇章裡隨筆,臨摹這片既鮮明又幽懷暗殤的水岸沃野,與萬花鏡裡的小丑自己兩相曝視,淨化情感。 拉一顆鏡頭,曝光或特寫都好,為得是捕捉淡水的迷濛樣貌。 環繞河岸,穿越羊腸徑般的真理街,沿途細雨潤物,薄霧裡一座丘陵巍起。其上,數棟珍罕歐式建築座立,塑造整體園區的風雅氛圍,我仰望著Fuerte de Antonio安東尼堡,人們一個約定俗成的名叫「紅毛城」,城下飄揚著九面旗幟,證諸三百年以降,淡水的寂滅輪迴:西班牙、荷蘭、明鄭、清朝、英國、日本、澳洲、美國、中華民國,先後在此宣示統治正當性;九面旗,是後殖民主義學者薩伊德論述的大敘事,九次思維和價值觀被外來政權刷洗,然後重新泥塑、反覆編修。細數每一次淡水的回歸和失去,壓抑的群體焦慮,總被歷史更迭無情地揭瘡,使得人們終究意識到,自己只是一群「局外人」。更甚者,不只在階級意識上苦悶,心裡也不免傾羨,那早已捨棄自己遠去的宗主國。 你說這苦澀太矛盾,吞嚥不下。 撫摸領事館擴建的斷裂處,我說只要是人,便會去做合乎人性的事,誰不想認祖歸宗,任誰都知道沒有故鄉,就使不上勁腳踏實地。「尋根」絕無可厚非,可不啻是個奢侈要求:成癮又無藥可醫。酒鬼、毒蟲、賭徒皆能短暫虛構慰藉,可殖民地後裔就沒這麼幸運了。英國駐淡水大使翟里斯的畫像被大圖輸出,放在僕人房裡成了遊客導覽簡介,一副金邊眼鏡,兩撇濃密紳士鬍,他望向遠方出海口,要知道這一瞥已是百年身。 你說,他總歸是回到了家鄉英國,而我們,仍在找尋回家的鑰匙。 快步穿越園區和真理大學交界,淡江中學便在不遠處。踽踽獨行校內,偌大橄欖球場旁,二二八蒙難紀念碑孤立樹下,靜謐地,安詳地,富有深意。 不曉得,有多少人記得郭曉鐘這女孩的名字,一個清雅的好名字。不曉得當年的她幾歲?不曉得,那一如既往的早晨,她是否預料自己將被亂槍射殺?不曉得子彈穿過軀體時,被死亡輕撫是什麼樣的滋味?不曉得,老師有沒有來得及教她死亡的章節?死後的她肯定特別孤獨,不曉得她能否安睡? 看來,我們什麼也不曉得。 若說馬偕來到淡水落地生根,為得是懸壺濟世、興辦教育。那麼注視芸芸後人眾生在淡水如何堅強地活下去,便是一種最深切的自省。處理生命的態度迥異,有人選擇照料救贖,有人冷血奪取抹煞;自由則是大浪淘沙過後,老百姓僅能勉強碰觸的吉光片羽。 淡水的種種裊繞,我拾起鬧鐘,用手轉啊轉,祈求老天爺讓時光倒流,回到最美好的年代,等到鈴響再醒也不算太遲,轉啊轉,轉啊轉,鬧鈴始終沒響,你我還老了,不管怎麼盼望,事物朽殘的速度總是比人們想的快上許多,紅磚風化了,外僑下葬了,原本的小白宮也拆了。 人,憑什麼置身事外? 而你僅能做的,便是來淡水走上幾回,數上一數,那些也曾來這流浪的人們的足跡。 陳歆/書寫所在:淡水真理街3巷 走出店門,妳立刻撐起傘來,總以為透過薄薄的傘布,就可以阻隔遊客喧囂的熱情,雜沓的腳步是否也是為了逃離人潮簇擁的街道,而快速的走踏移動著,此時妳就像一條逆流而上的小魚,在攪亂的水漩裡掙扎,極力地搧動著尾鰭,儘管不停的和人群呈現出交直、平行、交直、平行…如此錯綜的關係,但終究還是擺脫反方向的世界,挨著身子轉進邊旁的暗巷裡,排列整齊的老舊商號建築佇立在眼前,灰色水泥牆面無任何的貼瓷,上頭只有隱隱約約零亂的刻痕,嵌鑿著無數歲月在那狹小的間縫裡,斑駁的門窗在呼呼響著的風裡發出喀答喀答的聲音,靜僻的巷弄裡只有妳和身後那晃動不定的影子,原本僵直的身體倏然癱軟了下來,妳邁著鬆散的步伐前進,行走之間不停擺動的臂膀,彷彿試圖抖落指尖散不去的魚漿味,但那氣息已和錢垢味一同沒入妳的皮肉裡,儘管妳兀自往前擺手,擺手往前,它也是緊跟著妳擺手往前,往前擺手。
街道的底端銜接著七個路口,妳剛卸下的武裝又全攏了上去,在交織的車隊中徬徨不安,看著來去各個方向的霓虹閃爍成定調的頻率,從每個方位向妳駛來,慌亂的妳只好屏住急速的呼吸,往那陡峻的斜坡奔去,妳和壟起的路面拼搏著,努力踏出堅決的每一步,妳用剛忍的意志戰勝廣大的地心引力,朝妳最嚮往的地方大步向前,此刻妳揀了一條鄰近學校邊不大的巷弄,任由雙腳恣意的踏走著,任由雙臂隨興的垂掛著,走在那寧靜的小路裡,妳似乎像回到家裡一般,輕身放鬆的走著,這時一如往昔有個撲鼻而來的香味,像甜甜輕柔的毛羽緩慢地騷動妳的舌尖,妳尋味而視,舊屋瓦邊有個小小的攤車,一個個炸的油酥香甜的甜甜圈,被晾在鐵鍋上的架子裡,妳總習慣走向前掏出銅板,兩個熱呼呼裹著金亮糖衣的甜甜圈,在妳手裡和嘴裡不停的釋放一種古早味麵糰的純粹,妳一邊滿足的低頭啃蝕著,一邊緩慢的移動腳步。 妳被左手邊圍籬裡童稚的笑聲吸引著,那低矮的牆邊種滿一整排高聳的榕樹,一條條長長的鬚根,在風裡輕輕的迴盪著,成了一個自然的大屏障,但總是無法阻擋天真銀鈴般的笑語,和那熟悉的上課鐘聲,此起彼落的聲境,讓妳有一種回到孩童時期的錯覺,宛若正坐在那窄小的木桌椅裡,和老師同學一起朗誦著課文,工作的疲累和社會現實面的醜陋,此時此刻都已遠去,停留在妳心裡的是那單純的感動、那甜甜的味覺、那回憶裡的笑顏、和那已被時光偷走的真理街3巷裡的歲月,對此妳曾埋怨過,時間總是匆匆的過,但妳知道它對任何人一樣無情,總在鬢髮裡留下參白的髮梢,總在腦袋裡留下模糊的記憶,妳曾恐懼過、逃避過,直到妳找到那被偷走的真理街3巷,就在真理街3巷裡。妳找回混沌的回憶,它不曾消失,一直在這裡等待妳。經過。拾起。 林有剛/書寫所在:淡水重建街 我坐在徒剩半壁殘破磚牆的廢宅,在略高於緊挨著岸邊樓房的小丘上。能一覽河口風景,艷紅的日落、觀音之山。我正等待。
日式官房、閩式磚樓、西式宅邸,當最後一片磚瓦落下,你會回來吧? 還記得我和你初到此地,以一副開拓者的姿態,租下一間樓房,胼手胝足、粉刷補土屋漏的牆面,搬置丟棄那些遺忘在殘破簡陋的老宅的記憶。我們最後留下一張結構簡單實用,黑色膠皮椅面經久坐仍光亮如新的椅子,也曾探究塵封在腐敗床架下那些雜物所凍結的時刻(一張字跡模糊的藥袋寫著某內兒科、三張家庭照,母親與三子女共鏡於宅前,沒有父親、一塊長劍型紅色塑料,似孩童玩具的零件、灰塵、灰塵、灰塵……。),然後初始的好多個晚上,我們席地而睡。你說我們就像是軍人,冷水澡、乾饅頭、披星戴月吃苦做吃補。入眠前你豪氣的說著諸如此類的壯語,冰冷堅硬的磨石子地板托著我的身體,引領我進入那個半夢半醒的世界。依稀拉攏了電影《鬥陣俱樂部》的情節,你是布萊德‧彼特,我是愛德華‧諾頓。我並不確實理解,我是不是真的曾經脫口而出,我們也是這個令人感到鉗口結舌、壓迫與窒息的(自由)世界下無名的革命分子。(後來,這裡真的發生了一場革命,只可惜你已經離開。並且,在那一次的革命後,我以及與我站在同一陣線的人們都有了名字。) 從那時到此時,這裡的光景還是一樣。大路上一車又一車的工程機具每日來來往往的輸送,使得地板和牆面的共振波動一天比一天更加劇烈。浴室旁的那道裂縫從我們初來時的十公分已經拉鋸到了五十公分,有時候我會進到裡面哭泣。街頭上都是城裡來的面孔,本地人不知為何的一天見不著一天。每一天上街都會發現又一棟的樓房倒塌,有些時候,幸運的會留下些磚瓦或殘牆,有些時候隔夜就成了一棟新樓房。你是知道的,那些屬於新式的樓房無一例外的包裹著厚鋼厚鐵,並且見不著門,從沒看到人出入。 此時我坐在這裡,看著寬廣的河道,想像著那些曾經頻繁來往的商船與漁船,孕育出繁華的街道與戰略據點,現在已經不再重要。你還記得吧?街坊閒談時總說,我們屋子周邊的人家,皆是捕魚人家。可某天,你才像是忽然想起似的跟我說,怎麼從來也沒見一戶人家出河打漁。是啊,街坊們大概漏說了「從前」。 這裡從來也不是頭一天改變,可是見到了那些,逐日興起的鋼鐵方城,我仍是不太明白什麼才是大河的期望,以及人們對住所,人與人、房子連接房子、街連著街、城市並著城市、在山上、在河邊、在大海旁、在平地與丘陵、草原與沙漠……層疊覆蓋、拔地而起的那些。 也許是你離開的原因。 但我想像你穿著一件褪色的寬鬆襯衫,單肩背起茶綠色的厚背包,尋找其他居所的樣貌,踏遍那些我未曾理解的土地。你說過,你花了二十五年的時光對於此地感到失望,而我選擇在這日漸擁擠與荒誕的故土中夾縫求生。 希望你我都平安。 一輛大型的工程車從街道上呼嘯而過,我身旁的一塊殘破磚石,因著震動而滾落了下來,順著山坡,直直衝進了淡水河的中央,沉到最底。 陳惠鈴/書寫所在:淡水真理街 真理街是什麼?最初的我並不曉得。
搬來淡水的前幾年,兩個捷運站旁的腳踏車道,是我散步的最愛。下午四點左右,隨意搭上紅23公車,登輝大道一路下坡,外頭的夕陽也斜照,卻阻止不了一路上揚的好心情。抵達終點、紅樹林捷運站時,公車打開前門的嘴,迫不急待地送人離開──正如我也趕忙著與紅樹林的約會。 沿著腳踏車的木棧道,看著直挺的水筆仔,觀察招潮蟹的忙進忙出,然後再帶著綠意生機的心情,回到淡水捷運站。這段自然步道,曾是送禮、自用兩相宜的私房充電景點。 也不曉得從什麼時候開始,才走上了真理街。 或許是過年後的哪個寒冷冬天,一心想找著據說早開的櫻花。於是就這麼地,收拾個輕便的背包,踏上探險之旅。 那時來淡水應該也五六年了,對那區塊的印象並不深。平常老是待在北新路,張羅著吃喝,偶爾到英專路、清水街,補充民生必需品。對真理街的模糊印象,只是某次、搭著友人的機車,爬上爬下。路上的友人,左手指著什麼我也記不住,因為過度擔心手抓不牢、會掉下後座,早忘了沿途有哪些美好。 沒料到,那次真理街的模糊印象,竟成為我決心前往的目標。 淡水的冬天向來很不友善,不是狂風吹著,便是飄打著雨。那天的天氣還算給面子,沒有太陽的天、微陰,風還是有些強烈,雨只有細細下著──是種淡水兒女都不應懼怕的毛毛小雨。 戴上帽子後,便爬上那幾近六十度的斜坡,過了散發阿給香的三間老店後,小白宮的入口就在眼前。 文化國小前的公園,確實有期待已久的櫻花,只是這櫻花也如同我的「期待」,除了幾朵早熟地綻放外,大多數都還是把這期待鎖在花苞之中。沒了桃紅點在街頭,其實也不打緊。小白宮內,把出海口與關渡大橋,盡收眼底;更別說小白宮與淡江中學,這些個百年的古蹟,足以讓人沉浸於此,懷想當年。 走著走著,忍不住伸手去撫摸街道兩旁,整面的磚牆,偶爾讓藤蔓攀爬於上,活力充沛的綠與沉穩的紅,誰還敢說、紅配綠是狗臭屁? 走到牛津學堂的時候,突然決定不往下走,前年去過紅毛城,對這的印象還算深刻。這似乎不太符合這趟、帶點「冒險」的特質。後來,決定改走那條,剛剛打量過的小路,這條小路在小白宮附近,是一連串往下的階梯。兩旁滿是的樹蔭,遮住階梯的盡頭,似乎讓人充滿著幻想。天空本來就陰,樹葉交織而成的保護傘,光線更透不進來。這條階梯十分安靜,鮮少有人經過,也難怪周圍那幾隻野貓,露出疑惑的眼神打量著我。隨著無聲的下坡,大概就算芬多精較為過分,時不時地走入鼻子之間。 前方的光亮漸漸強烈,車聲也愈益鼎沸,我也清楚這趟小旅行,是該畫上句點。 此後,我便開始愛上真理街。 當友人來訪時,不但帶他們到這,更以「淡水最美麗的一條街」來稱呼,因為她的美麗很安靜。不是老街那種華麗的喧鬧,她有著特殊的文青味,一種可山可水的高度,重要的是、她那數百年的印記,扎扎實實地存在。更或許,是因為某種移情作用吧!南方的故鄉──同樣也是三步見古蹟、五步有歷史建築的城市,畢竟不是那麼容易靠近。這裡的某些特色,的確可以成為普拿疼,解緩某些思鄉之情。 至此以後,真理街變成了我心上的淡水,至今仍纏繞不已。 劉怡伶/淡水作家 本次入選的文章都扣住了街道巷弄的背景,內容則可以稍為分成街道行旅和鄉愁憶往。
〈被偷走的真理街3巷〉用一種與自己對話的方式細述在街巷中行進的心情和所見所聞;〈心上真理〉則是異鄉遊子對同一條街的喜愛昇華成對思鄉之情的緩解;而〈步行淡水〉帶領讀者在古蹟老街散步之際,生出許多對歷史人文的探問。 〈淡水河畔〉以自己與靈魂的對話,襯托淡水這樣一個永恆的存在,也是一種心靈的陪伴;〈關於你和我的城舊〉裡,儘管「你」已經離開,而「我」仍然在,看著淡水地景的變化更迭,承載著鄉愁。 這幾篇作品的結構或有些不夠完整,或是過於瑣碎繁雜,需要適度裁剪,但是閱讀的過程中的確會有種衝動,想要立刻出門,按文尋街漫遊巷弄。我想,文字可以堆疊出來的感動,莫過於此了。 |